因为庄子的写作方式是“意在象前”,“以意筑象”,《庄子》中的意象不同于其他文艺作品中的“形象”或“原型”。庄子采用了夸张的手法,突破常规的思维模式,使笔下的形象光怪陆离。同常规的“象”比起来,庄子笔下的“象”常常是变形的:鹏之翼大,竟如“垂天之云”,藐姑射山神人可“不食五谷,吸风饮露”,骷髅可以与庄子对话。不仅形象的外形是变异的,就连历史人物的个性也如同照了哈哈镜,例如儒家代表的孔子成为道家观点的代言人,见到得道之人就毕恭毕敬得如同小学生,尧让位给许由,轮扁也能教育齐桓公。变形的“象”的出现与寓言故事具有相同效果,读者会理解他读到不能理解为字面意义的真实,但同时这个故事具有另一个层面的真实价值,就是其教谕意义。
明代学者何景明提出“意象应合”,他说:“夫意象应曰合,意象乖曰离,是故乾坤之卦,体天地之撰,意象尽矣。空同丙寅间诗为合,江西以后诗为离。”[14] 明代的另一位学者葛应秋对为何要提倡“意象应合”提出如下观点:“诗家论诗贵意象合,不知经艺亦贵意象合。有象而无意,谓之傀儡形,似象非其象也。有意而无象,何以使人读之愉惋悲愤,精神沦痛 ……象不至,则意不工也。”[15] 由此看来,“象”在《庄子》文中并非玄之又玄,不可琢磨,“意象应合”之理得出可以通过“意”与“象”之间的联系来领会《庄子》的意图。《庄子》丰富的意象位于先秦诸子之冠,百家莫能比肩,从庄子学发展的历史来看,考据学研究的成就比较突出,义理的研究主要是以儒家或佛家的观点来阐发《庄子》的题旨。《庄子》书中的寓言也被提及,但对其意象的研究就非常少,[16] 王钟陵认为我们对于《庄子》书中的寓言,正是应该从意象间的联系、展衍、嬗变、交错、整合这样的角度来理解,这是一个真正能深入思维底蕴而又从未被提出过的视角。[17]《庄子》有时通过相似的“象”来表达相同的意,有时通过不同的“象”来表达相同的意,同样内容由不同物来寄寓的方法使得“象”更加繁富,表意的功能也更加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