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屋子成了鲜花盛开的地方。我成了名副其实的鲜花搬运工。每天晚上我都要抱好大一捆回来。这还不是全部,舞厅里的其他女孩还要索走一些。最初还感到新鲜,慢慢就成了负担。屋里的各个角落到处是花,如花回来三十五扎。我常常望着那些花出神。男人们真是无聊透了,为了讨得一个漂亮女人的欢心,就做文做武地来这么一束。我总觉得那些花上沾着一颗颗不良之心。在那些花里,一部分是鲜花,一部分是塑料花。鲜花在几天之后就枯萎了。有生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命,而无生命的东西却耐得长久。这个世界越来越难懂。我们把花分开放着,摆着不同的姿态。正在多得发愁时,胡悦请我们吃饭。胡悦说,这么多花放在这里干什么,扔了可惜了,放着又占地方,正好他有一个开花店的朋友,便宜卖给他。塑料花是可以反复使用的。当我们把大捆的花转移到花店时,我就想,这又足够一大群男人献殷勤了。有次大宋做了一个小小的手脚,在花枝上刻着自己的名字,这束花在第五天之后又回到我们家里。地球是圆的,一切都在循环。
塑料花去了,可屋里的花依然如旧。鲜的败的都有。我害怕大宋真的骄傲自满了,暗暗希望冷落她一下,哪天没人送花才好。可送花的却越来越多,像夏天的蚊子。也许你刚刚打完几只,又恰恰留下许多新的卵。正月十五单位上半天班,下午放假过节,集体组织到浦西看热闹,我逃回了家。刚进门,天皇娱乐公司的吴总就开车来了。他请我们一起过元宵,吃一顿饭。他妈的也带了一束花。我心里颇为不悦。什么东西不能送,偏偏送别人不稀罕的东西。吴总这家伙我一直是晚上见到他,现在白天一看,怎么突然又白又胖。第一感觉便是有作风问题的那种男人。我和他在沙发上对面而坐。我说,过年了,发胖了?吴总说,又不过性生活,哪有不胖的!他哈哈一笑。我问他怎么了?他又哈哈一笑,赶时髦,离了。脸上堆满离婚了的快乐。接下来,他一边很有风度地大口抽烟,所有的眼睛都用来瞅我们的屋子,寻找着新年新春的新变化。在我的印象中,前些年离婚的男人大都一副丧家犬的模样,个个都是蓬头垢面的倒霉蛋。现在形势变了,离婚的男人反而像新郎倌似地衣冠楚楚。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有心思请客了。大宋把我叫到卧室,问我,吴总请客,去不去?我说,坚决不去。今天小宋要回来,还有客人。大宋说,他让我们把客人叫一块儿砟办?我说,就说客人多,都是第一次来上海的,我们要到车站去接。事实证明这个借口很好,很利索地把这个男人打发走了。我不喜欢一个离了婚的男人请大宋,尤其是又白又胖的那种。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