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斯为买那两匹倒霉的马而立的字据,都一声不吭地由他和他的代理人付清了。他从未提过那次交易,谁也不能确定那两匹马后来怎么样了,以及他是如何甩掉它们和他的比利时仆人伊斯多尔的。一八一五年的秋天,伊斯多尔在法国的瓦朗谢讷卖掉过一匹灰马,很像乔斯骑过的那一匹。
乔斯在伦敦的代理人每年都会照他的吩咐,给乔斯在富勒姆的父母汇去一百二十镑。这是两夫妻主要的生活来源。赛德利先生破产后做的投机生意并没有挽回这位落魄老绅士的财富。他尝试过当酒商、煤炭商、彩票代理商,诸如此类,每次做一门新生意,他都会给他的朋友寄送一圈宣传册,订购一块新的铜牌挂在门上,自信十足地宣称他的事业必将再度兴旺。但是命运再也没有垂爱于这位遭殃的虚弱老人。他的朋友们厌倦了从他那儿购买昂贵的煤炭和劣质酒,都一个个地离他远去。现在他早上拖着蹒跚的脚步走到市中心,世上也只有他妻子觉得他是在做生意。到了傍晚,他就慢吞吞地走回来。晚上他常到一家酒馆的小俱乐部去,在那里发表关于国家财政的见解。人们听他谈论巨款、贴水、折扣,罗斯柴尔德家族[1]和巴林兄弟[2]在做什么,觉得奇妙极了。俱乐部里有药剂师、殡葬人、木匠和建筑匠,还有偷偷溜进来的教区执事,以及我们的老相识克拉普先生,他们听见他谈及这么大一笔数目,都对他肃然起敬。“我以前也是个阔绰的人,先生们,”每一回,他准会对“借用一下这屋”的人们这么说,“我的儿子,先生们,现在是孟加拉辖区拉姆根齐的首席地方长官,每月有四千卢比的收入。我的女儿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成为中校太太。明天我要是向我儿子,也就是首席地方长官支取两千镑,亚历山大就会马上在柜台上把现钱给我。但赛德利一家讲究自尊。”我亲爱的读者,你我有一天也许会落入这般境地,因为这不正是我们许多朋友的遭遇吗?我们也许会倒霉,我们的能量也许会消耗殆尽,我们在舞台上的位置也许会被更年轻、更优秀的演员所替代——我们的机会溜走了,人生就要变得一败涂地。到时候人们在街上看见您,就会避开您,走到马路对面去,或者更糟,伸出两根手指,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您施以同情。这时候您会意识到,一旦您转过身,您的朋友就会议论:“可怜虫,都怪他自己当年轻率,浪费掉了多好的机会!”好吧,好吧,一辆私人马车和一年三千镑的收入算不上最高奖赏,失去它也不至于是世界末日。如果说江湖骗子发达兴旺与他们遭遇失败一样常见;如果说笨蛋会成功,无赖会发财,而反过来,他们与世上最能干和最诚实的人一样,登顶之时也许会跌入谷底——我说,兄弟们,那么名利场上的财富与享乐又有多了不起呢?很有可能……噢,我这是说哪儿去了?真是离题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