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我和母亲一块儿粘。
收音机里在播着一支歌:
旧鞋子穿破了不扔做啥?
老太太老爷子他们实在啰唆……
我想像我这样的一个儿子,是没有任何权利嘲弄和调侃穷困在我的母亲身上造成的深痕的。在如今的消费心理和消费方式的对比之下,这一点并不太使我这个儿子感到可笑,却使我感到它在现实中的格格不入的投影是那么凄凉而又咄咄逼人。
我必庄重。
对于我的母亲所做的这一切似乎没有意义的事情,我必庄重。
我认为那是母亲的一种权力。
一种特权。
我必服从。
我必虔诚。
我不能连母亲这一点点权力都缺乏理解地剥夺了!
我知道床下、柜下,还藏着一些饮料筒、饼干盒、杂七杂八的好看的小瓶儿什么的,对于十三平方米的居室,它们完全是多余之物,毫无用处。
我装作不知。
是的,我必庄重。
它没什么值得嘲弄和调侃的。倘发自于我,是我的丑陋。尽管我也不得不定期加以清除。但绝不当着母亲的面,并且不忍彻底,总要给母亲留下些她也许很看重的东西……
一天,我嘱咐小阿姨秀华带母亲到厂内的浴室洗澡。母亲被烫伤了,是两个邻居架回来的。
我问邻居:“秀华呢?”
他们说她仍在洗。
我从没对小阿姨表情严厉地说过话。但那一天我生气了。待她高高兴兴地踏进家门之后,我板起脸问她:“奶奶烫伤了你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