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磨合,我跟编辑部的同仁大体上都熟悉了,感觉那时候编辑部是团结的,彼此相处是愉快的。那年秋天编辑部在山东办业余作者讲习班,借用济南郊区仲宫的一个部队招待所,我是开班后过几天一个人去的,下了火车却无人来接,急中生智,找到《大众日报》社副刊部,自报姓名身份,蒙他们帮助,派车送往了仲宫。原来是负责接我的编辑部人士记错了火车班次,我笑责他几句,也就撂开。晚饭后散步,我偶然遇到佟玉坤在小树林边练拳,才知他习武术,于是攀谈起来。渐渐地,佟玉坤不再对我冷淡,后来他接替老杨师傅开车接送我上下班及参加各种活动,我们更热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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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马烽写约稿信,马烽给我礼节性回复,这跟佟玉坤有什么关系?
马烽应该始终不清楚佟玉坤,佟玉坤后来却必定清楚马烽。
但是,还是要再说说佟玉坤的事儿。他出身贫寒,父亲病了十几年终于去世,母亲由他赡养。他三十多岁还没娶上媳妇。后来有人给他介绍了在服装厂当熨衣工的刘秀兰,他告诉我,“对”了几次“象”后,双方感觉都行,一次再见面,他就拿出一只花多时积蓄买的上海牌手表,那时候市价大概在六十元左右,送给刘秀兰作为定亲礼,刘秀兰有句话让他心里暖和了许久:“我嫁你为的不是东西,是你这个人。”佟玉坤给我讲述那情景时胸脯起伏明显,但我心里暗想,这种情景话语不知已在多少文艺作品中出现过已成滥觞,除了当事人,有谁还能为之动容呢?倒是他往下所转述的刘秀兰的情况,颇令我鼻酸。刘秀兰一家也是城市贫民,她下乡“插队”几年以后,“四人帮”倒台,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掀起了“返城热潮”,刘秀兰所在的村子里的其他“知青”全都办妥手续返城了,她却被生生卡住,而掌握返城手续大权的干部,向她索要的不仅是钱财,她若不办手续回到城里,家里也无法接纳,首先粮票及副食供应就无着落,其间详情不忍细问。总之,是她在极度绝望中,先用剪子剪掉了自己一个乳头,然后跳入水井中,事情闹大了,这才被救出,允许办手续回到城里,待业不算久,分配到服装厂当工人。刘秀兰把自己的真情实况道出后,问佟玉坤:“我这么个人,你要么?”佟玉坤第一次搂住了一个女人,对她说:“你要我,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