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是如此,而“事业”却不可以不做,于是乎轰轰烈烈的事业,就做了出来了。
文句不妨不通,别字不妨连篇,而发表则不可须臾缓。
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以发表呢?有!——悲哀,苦闷,无聊,沉寂,心弦,蜜吻,A姊,B妹,我的爱,死般的,火热的,热烈地,温温地,……颠而倒之,倒而颠之,写了一篇又一篇,写了一本又一本。
再写一些,
好了
悲哀,苦闷,无聊……又是一大本。
然而终于自己也觉得有些单调了,于是乎骂人。
A是要不得的;B从前还好,现在堕落的不可救药的了;再看C罢,我说到了他就讨厌,他是什么东西!……这样那样,一凑,一凑又是一大本。
叫悲哀最可以博到人家的怜悯,所以身上穿的是狐皮袍,口里咬的是最讲究的外国烟,而笔下悲呜,却不妨说穷得三天三夜没吃着饭。
骂人最好不在人家学问上骂,因为要骂人家的学问不好,自己先得有学问,自己先得去读书,那是太费事了。最好是说,这人如何腐败,如何开倒车,或者补足一笔,这人的一些学问,简直值不得什么,不必理会。这样,如其人家有文章答辩,那自然是最好;如其人家不采,却又可以说,瞧,不是这人给我骂服了!总而言之,骂要骂有名一点的,骂一个有名的,可以抵骂一百个无名的。因为骂人的本意,只是要使社会知道我比他好,我来教训他,我来带他上好的路上去。所以他若是个有名人,我一骂即跳过了他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