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上路前往鲜花广场,从托尔迪诺纳过去不是很远,如果悠闲踱步,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对于这个垂死之人来说,穿越城市街道就像是耶稣受难之路,因为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在那个四方形广场上架起了一个木桩,柴火也已经铺好——处决他的这个广场上,今天为他竖立了一座纪念碑。那个青铜男像从他的基座上严肃地打量着过往行人,他的名字举世闻名:乔尔丹诺·布鲁诺。
埃托雷·费拉里(Ettore Ferrari)于1889年创作了这座雕像,当时意大利历经复兴运动[62]于不久前艰难统一,教皇长期占据的罗马城也刚刚回归意大利人之手,此时立像就是意大利人的一次宣言。青铜打造的布鲁诺对新国家来说,是真理的殉道者,是公民社会的英雄。这虽然有些夸大;乔尔丹诺肯定算不上自由派市民阶级的先锋,但他的人生中有一个愈演愈烈的冲突,我们在卡诺莎的书中可以详细了解。这个冲突事关一个问题,谁享有更多权利和自由:是宣称自己掌握一切真理的教会,还是这个为科学和哲学也保留一席之地,并允许批判性话语传播的世俗世界?
1548年,布鲁诺出生于坎帕尼亚的小镇诺拉,是一个士兵的儿子。布鲁诺加入了多明我会,接受了全面的人文主义教育。他是一个不安分的天才,一个满腹经纶的庞大固埃。很快,他就被赋予了异端的名声。他的生活轨迹就是在文艺复兴晚期阴沉的欧洲展开一场冬之旅。他寻找并找到了恩主——其中包括亨利三世和鲁道夫二世——和资金。每一次告别都不是和平地进行。“我就这样到来,在你们的城市穿行。”1588年他在维滕贝格这样说道,而且很快又前往下一座城市,“一个外国人,一个流亡者,一个叛逃者;一出命运的喜剧,身材瘦小,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幸运不再垂青,被众人的仇恨所排挤,被一切傻子和俗人鄙夷……”在此期间,布鲁诺已经退出多明我修会。他笔耕不辍,撰写关于记忆艺术、宇宙学、物理学、魔法和几何学的书籍,创作十四行诗、教育诗,甚至还有一个剧本。许多人认为他是异教徒,有些人把他看成魔法师、先知或革命者。他曾三次被逐出教会:在罗马,在追随加尔文主义的日内瓦,还有信奉路德宗的赫尔姆施泰特。他曾透过天主教监狱的小窗户仰望天空,也曾隔着新教监狱四四方方的栅栏寻找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