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翼比德尔鲍姆永远处在幽灵般挥之不去的重重疑虑的恐吓和困扰之中,他老觉得自己怎么也不属于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小城。在温斯堡,他只跟新威拉德旅店老板汤姆·威拉德的儿子乔治·威拉德比较亲密,两人建立了一种类似友谊的关系。乔治·威拉德在《温斯堡鹰报》当记者。他有时在黄昏时分出城来,沿着公路散步去飞翼比德尔鲍姆家。这会儿老人正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双手神经质地动个不停。他盼望乔治·威拉德过来一起消磨掉这个黄昏。满载采果人的运货马车过去后,比德尔鲍姆穿过田野上高高的芥末,爬上一道篱垣,顺着公路焦急地向小城那边张望。他站在那里不停地搓着双手,打量着公路,接着一股恐惧感突然袭来,他又跑了回去,在自家房屋的走廊上徘徊。
只有乔治·威拉德在旁边时,飞翼比德尔鲍姆这位二十年来小城最资深的神秘人物的胆怯才会消失,他那模糊不清、淹没在怀疑的大海中的个性才会探出头来打量这个世界。只有这位年轻记者在身边时,他才敢在天还没黑的时候上主街,或者在自家摇摇欲坠的走廊上大步走来走去,激动地谈论点什么。这时他那低低的、颤抖的声音会洪亮起来,佝偻的腰会自豪地直起来。沉默寡言的比德尔鲍姆开始有话说了,像想要从渔夫手中滑回河中的鱼一般拧着身子,极力想把默默积攒了多年的思想通通化为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