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在那凄惨一天的次日,正赶上国家庆典,记不清是什么节日了,巴黎组织庆祝活动。演武场上阅兵,塞纳河上比武,香榭丽舍大街上唱大戏,星形广场上放焰火,处处悬灯结彩。冉阿让狠了狠心,打破自己的习惯,带着珂赛特去开开心,以此冲淡前一天给她留下的印象,用全巴黎欢乐热闹的场面,抹掉在她眼前发生的那一幕惨剧。用阅兵仪式点缀这次节庆,街上自然有许多戎装的军人来来往往。冉阿让也换上他那套国民警卫队制服,但心里隐约总有一种避难的感觉。总的来说,这次游逛似乎达到了目的。珂赛特投父亲所好,这已是她的行为准绳,况且她看什么场景都新鲜,因而欣然同意出去看热闹,显示年轻人随意轻松的情致,而且面对所谓公共节日的那种俗而又俗的欢乐,也没有嗤之以鼻。结果,冉阿让真以为一举成功,消除了那可怕幻视的痕迹。
过了几天,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们两人都在对着花园的台阶上。这又是一次破例。冉阿让违反了自定的规则,珂赛特则打破了因忧伤而爱待在屋里的习惯。珂赛特穿着浴衣站在那里,少女裹着晨衣好似云霞拥着太阳,一副美妙的情态;头沐浴在阳光里,因睡了好觉而面色红润,接受老人怜爱的温柔目光。她在一片一片揪一朵雏菊的花瓣,但她不知道这迷人的口诀:“我爱你,爱一点,热恋……”然而谁能教给她呢?她出于本能,天真地揉搓这朵花,并没有意识到揪一朵雏菊的花瓣,就是剥露一颗心。如果有第四位美惠女神,名为“忧伤仙女”,并微微含笑,那么她就是这仙女的模样。冉阿让呆呆望着这朵花上的小手指,一时心醉神迷,在这少女的光艳中将一切置之脑后。一只红喉雀在旁边的荆丛中啁啾。片片白云欢快地掠过天空,就好像自由放飞了似的。珂赛特还在聚精会神地扯花瓣,仿佛想什么事,不过想的一定是美事。忽然,她以天鹅似的优美姿态,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对冉阿让说:“爸,苦役场是怎么回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