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却笑了,像对婉也像对他自己说:“是啊是啊,何必的呢!你批评得对。昨晚回到家里我也几乎一夜没睡。仔细想来,那些外校中文系的同学们,虽然一个个表面狂妄,但自信是非常之脆弱,非常之需要勉励的呀!中文系,中文系,中文系学生以后的出路在何方呢?唉,我当时真有失风度,有失风度啊!……”
张老师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惭愧,也充满了忏悔。这使婉内心里好生替他难受,觉得还不如被他训斥一顿。
以后,婉就几乎每天都会回忆起她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一天的种种情形。有时回忆起一次;有时竟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两次、三次……
一九九八年,中国南北两地水灾险峻——婉的家乡未能幸免。大水淹没了村庄以后的事情,婉都能历历在目地回忆起来。唯独自己当时是如何爬上自家房顶这一点,婉的头脑中一片空白,过后和现在怎么使劲儿回忆,也回忆不起什么具体的内容。
她只记得母亲用一条胳膊搂着十一岁的弟弟的脖子,与弟弟紧挨着趴在陡斜的房顶上,眼望着滔滔上涨的洪水,双手死扒着房脊。婉站在房脊的这一边,父亲站在房脊的那一边,父女之间隔着两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