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西安愣住了。勃龙台亲了亲他的腮帮,说道:“我要到铺子里去了。”
各人上各人的铺子去了。在那些好汉眼里,报馆不过是个铺子。晚上大家还得在木廊商场见面,吕西安要到道利阿书店签合同。杜·勃吕埃在王宫市场请全景剧场的经理吃饭,佛洛丽纳和罗斯多,吕西安和高拉莉,勃龙台和斐诺,都有份儿。
客人散了,吕西安对高拉莉道:“他们说的不错!英雄好汉应当拿别人做工具。三篇书评换到四百法郎!我花两年心血写的一部书,道格罗也仅仅出到这个价钱。”
高拉莉道:“就写评论吧,乐得散散心!我不是今晚扮安达卢齐女人,明儿扮布希米女人,后天扮男人吗?你跟我一样办就是了,看在金钱份上,他们要你做鬼脸就做鬼脸,只要咱们日子过得快活。”
吕西安被似是而非的怪论迷惑了,精神兴奋,仿佛骑上了一匹使性的骡子——飞马贝迦斯和巴兰的驴子交配出来的牲口。他在蒲洛涅森林中兜风,思想也在奔腾驰骋,发现勃龙台的论调颇有独到的地方。他兴高采烈吃过晚饭,在道利阿那儿签了合同,把《长生菊》的版权全部出让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后上报馆去转一转,匆匆忙忙写好两栏稿子,回到王杜姆街。他如同那般元气充沛,精力还没有怎么消耗的人,隔天的念头第二天早上已经酝酿成熟。他快快活活的考虑书评,一团高兴的动起手来。既是翻案文章,笔下自有一些精彩的段落。他幽默,诙谐;对文艺上的情感、观念、形象等等,居然有新的见解。他又巧妙,又机灵,想起在商业街上的阅览室中第一次读那部书的印象,用来赞美拿当。他只用几句话就从苛刻的批评家,滑稽的嘲弄者,一变而为诗人:抑扬顿挫的字句好比提着满炉的香朝着神坛来回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