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里维由于好奇心,逢到星期日念几段书给孩子听。他以为写实的亲切的故事可以引起他兴致,便念托尔斯泰的《童年回忆》。孩子却觉得平淡无奇,说道:
“嗯,是的,这是我们知道的。”
他不懂干吗人家要花那么多精神写些真实的事。
“他讲的不过是个孩子,孩子,”他又轻蔑的补上一句。
他对历史也没有更大的兴味;科学使他厌烦,觉得象神话前面的一篇枯索无味的序:种种看不见的力替人类服务,有如那些可怕而被制服的精灵。长篇大论的解释一阵干什么呢?一个人找到了什么,只要把东西说出来,用不着说出怎样找到的。分析思想是布尔乔亚的奢侈。平民所需要的是综合,是现成的观念,不管是好的是坏的,尤其是坏的,只要能发动人实际去干;他还需要富有生机的,充满电力的现实。在爱麦虞限所认识的文学作品中,他最受感动的是雨果那种史诗式的悲愤,和那些革命演说家的乱七八糟的词藻,那不但他不大明白,连演说家本人也不是常常弄得清的。对于他,象对于他们一样,世界并非一个由许多事实连贯起来的总体,而是一片无穷尽的空间,有的是影子,也有的是闪闪的光明,黑洞里有照着阳光的巨翼飞过。奥里维白白的教他布尔乔亚的逻辑,可是没法抓住这颗存心反抗的,烦闷的灵魂;它很高兴在自己那些骚动而互相冲突的幻觉中载沉载浮,好似一个动了爱情的女人闭着眼睛听人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