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座一个胖子道:“少翁,通关轮着你了,不要一味的讲知心话,做出要好情形来给我们瞧,连划拳也忘掉。你们恩相好,到房间里去恩也来得及呢。” 没辫子身后那个倌人便不肯依,拾了粒杏仁掷过去,胖子一闪,不提防头上戴着的帽子跌掉了,引得哄堂大笑。阿根瞧了,满心羡慕,只可恨不知趣的堂倌请去用菜,只得归座。雨生道:“根兄碰着了熟人么?菜要冷了。”
阿根叹道:“咳雨兄,你我枉做了七尺丈夫,却这样的狼狈。瞧着人家,何等的锋芒,何等的得意。人家也是个人呢,人比人真是气煞人。”
雨生见他忽地牢骚起来,正如丈六金刚,一时摸不着头脑。忙问:“像根兄这样的际遇,还有甚么不称心。贵上老爷这般的重信吾兄,要怎样就怎样,照兄弟看来,已是好极好极的了。”阿根道:“讲到我们老爷,倒不要罪过。我的话真是说一句听一句,说一桩依一桩的,不论大小事情,我们老爷都要问我,都要同我商量。就是这会子火腿栈的事,也是我说了他才做的。”雨生道:“兄弟倘有老兄这样一天,就死也情愿。只是根兄为甚还有不满足呢?”
阿根道:“你那里知道,你做了我才知道呢。人的心是没有厌足的,好了还要好。你现在瞧我已是好不过,能够爬到我地步已经快活到个绝顶了。那里晓得我也在不快活,也在羡慕人家呢。我方才出去,瞧见厅侧书房里那桌人,何等快活。五个人倒叫了十个出局,都是花朵儿一般的人。在灯光下望去,其皮肤之白而且细,细而且滑,有趣得说都说不出,描都描不像。他们却都每人占着两个。这种倌人,尚然能够和他睡—夜,真是立刻就死都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