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她,她的一家,似乎又有一百条理由感激那些鸡和它们每天下的蛋。
可是她真希望有一天能从那些下蛋的母鸡和那些母鸡下的蛋中解脱出来啊!这一天隐藏在日历的哪一页后面呢?她不知道。知道了也有个盼头;有个盼头那希望也算有个影子。可不知道。那希望连影儿也没有,根本是没影儿的希望!明贵还雄心勃勃地计划着明年起再多养四百只鸡,养够一千只!往前看,她的生活里是更多的鸡更多的蛋!不消问,明贵一定是希望她给他做个能干的养鸡的好帮手哪!看来明贵比她生活得充实,还有这么个希望!
有好几天夜里,她躺在蚊帐中睡不着。听蛐蛐儿叫,心里想明贵,做梦梦见明贵。
二十岁的姑娘,她那由于劳动而早已成熟了的身体内,时时产生一种无法自抑的欲望。这种欲望只有被一个男人紧紧地搂抱在怀,不停地亲吻不停地爱抚,才可能得到些微的满足。与其说是在想明贵,毋宁说她是在如饥似渴地想一个男人。然而她自己并不能区别想一个男人和想明贵是多么的不同。她认为自己已是明贵的女人,便也认为自己是在想明贵了。想得有多焦躁,便也认为自己对明贵是爱得有多强烈了。想得无论如何睡不着,她就悄悄爬起来,将数过了的一层层码在筐里的鸡蛋,再数一遍,一层层码进另一个筐里。有一天夜里,倒完了两筐鸡蛋,她还是睡不着。她竟穿好衣服,蹑手蹑脚溜出房间,一路小跑,跑过桥去,一直跑到明贵家小院外才站住。